當時的月光

我其實很不喜歡，和舊時不熟悉、分別後也不曾聯絡的同學，有所接觸。
就算偶爾會想起，但是就連懷念都很少有。

大部份的日子，都只是在忍耐。
努力讓自己的特殊不要顯得太特殊。
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因為那意味著多一個被欺負的理由。

書本被亂畫，作業被丟掉，被丟石頭，抽屜被塞垃圾，被辱罵，被嘲諷，考卷被搶去照抄...
諸如此類，族繁不及備載，一直不斷的上演著。

與我再好的同學，也只能說：「我不能幫你說話，因為我怕我也被欺負。」

現在的我當然理解，那些歧視與不公，很大部份不是我的問題。
但當時的我，還是個孩子而已。
沒有辦法理解，那些殘酷，其實只是人性和同儕意識在作祟。

那些總在忍耐的日子，流轉而過的人。
沒有誰能告訴我，我其實並沒有錯。

於是，我習慣了告訴自己，除了自己，沒有誰能為我爭取什麼。
只有自己更堅強，甚至，更兇悍，才不會給那些人看笑話的機會。

他們，都只是冷眼旁觀的陌生人而已。

於是，他們就真成了陌生人。
誰誰誰結婚了，誰誰誰生了幾個小孩，誰誰誰在哪裡工作。
對我來說，都沒有任何意義。

畢竟是陌生人的事，有什麼意義？
我完全，不想知道。
只想把那些日子所受的委曲，和那些人，一併捨棄。

但是我不能否認，在那樣的日子裡，也曾有善意如陽光，閃耀。
在我迫不及待的逃離生長的家鄉前，曾經有過幾個月，是我可以抬頭看人的日子。
他們曾經，默許我是他們當中的一份子，沒有「外人」可以讓我承受不公的對待。

那是，在我逃離故鄉前的最後一年。
雖然，當時的我，還不敢抬頭，以致錯失了那樣的善意，什麼回憶也沒有留下。

已經是這麼久以前的事了，或許，已經不會留下什麼新的痕跡。
但是為了曾經的善意，抬頭笑一下...
我應該，還可以辦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