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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合新聞網:
9天兩起 同一賓館再傳女女自殺
賓館雙女自殺案 相逢在醫院

聯合好像會移除過期的新聞,所以簡述一下內容。

33歲的A女和29歲的B女在賓館的浴室自殺死亡。
兩人都繫著紅線。A女甚至身穿紅衣紅褲。
檢方事後查出雙方背景。33歲的A女,患有長期的憂鬱症,前年10月曾為感情問題,在男朋友住處跳樓自殺。人沒死成,摔成了半身不遂,憂鬱症更為加重,常有輕生的念頭。
29歲的B女年初於精神科診斷出有躁鬱症傾向,其後曾向家人吐露於醫院中遇到舊識的A女,A女還曾邀她一起自殺。
然後兩個人就一起死了。

以上是大概內容。

重點是...33的A女,是我的「公主」。
也就是,我在桃園中心受訓時,我同寢室的室友。

......

要說我對這個消息有什麼感想...我真的也說不上來。
感覺很多,卻很難具體化。


剛到中心時,因為跟她同寢,劉老師特地把我叫過去,交待了我一下她的情況,要我多照顧(監視?)她。
因為她,我在中心那一個月,體會了和過往截然不同的生活。

我的公主,不會上下床,不會移位,不會推自己的輪椅,更不用說洗澡、上廁所、換衣服。

我每天早上起床梳洗完,去叫她起床,然後去敲別人的寢室,請其他同學的看護來幫忙她。
離開寢室,我去幫自己泡早餐,再下樓幫她買早餐,拿到教室等她。
幫她繫鞋帶、拿洗好的衣服、蓋被子、撿東西、倒水、買東西、提醒她吃藥...都是我的工作。
於是職訓班的男學員戲稱她是我的公主,而我是她的丫嬛。

我的公主,開口閉口都是「我不會,我不行」。

我跟璟毅繞地下室跑十圈時,她不是在吃點心,就是在和看護們聊天。
我以搬輪椅上下車為目標,被體能訓練操到連拿筷子手都抖個不停時,她在看蘋果日報。
我的肩膀因為過度運動,痛到我躺上床時要咬牙忍住慘叫的時候,她因為老師叫她雙手舉一公斤的啞鈴而裝病請假。

我的公主,認為全世界,她最可憐無奈。

雖然跟金展一樣右手受傷,她的程度還比金展輕,但她仍然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跟人哭訴她有多歹命。
雖然我們偶爾也會談心,但最後話題總是繞到她從小到大都很命苦這件事上。
當她說起自己的不幸事蹟,可以從她國小說到她受傷...這可是20年份的苦命。

我的公主,習慣別人幫她服務。

我也只能習慣厚著臉皮,在我不能幫忙的時候,幫她去叫別人的看護。
住同一個寢室,掃地、拖地、倒垃圾,一直都是我在做...她還會突發奇想的問我,馬桶需不需要刷?
在院內活動,她常去叫義工幫她推輪椅,而坐計程車回家時,她也可以面不改色的要求計程師司機抱她上車,幫她收輪椅。

我的公主,長得很美,但個性卻人人都怕。

當我感嘆著她長得真漂亮的同時,職訓班的男學員告訴我,就算美,這種個性,誰敢接近。
當她被老師罵了搞失搞兩個小時才回來後,我感受到責任重大,當晚坐在寢室門口愁眉苦臉,班長拍拍我,告訴我,她不是我的問題,她必須學會為自己負責。
當我很努力的學著獨立生活時,她很夢幻的問我,相不相信會有人,不介意我們的殘疾,願意照顧自己一生。
當我告訴她,我很累,要提早就寢,她說了好。卻連著三次把我叫起床,最後我只好跑去吉柱的寢室打瞌睡,直到就寢時間才回房。

我的公主,老是讓我啞口無言。

我其實很害怕我的公主。那種害怕比我對她的喜惡或同情,加起來都還巨大。
因為我的公主,像是一個黑色的漩渦,沉淪在自己的不幸裡。

在中心的某天,我和金展談到她,當時我很無奈的說:「她這些問題,或許是心理大於身理吧...畢竟她有憂鬱症。」
金展看著我,慢慢的說:「妳想,以我們的情況,誰能完全沒有憂鬱症?我認為這並不是理由。」

我想,的確,那並不是理由。
那只是我的公主,讓自己放棄的藉口。

所以離開中心之後,我和劉老師、金展、小萬、俊斌、班長、璟毅...都偶爾會聯絡,卻唯獨她,完全沒有聯絡。
因為我還沒有放棄,也不該放棄。

最後一次見她,是中心結訓後兩星期,我回去考到駕照後,去跟老師們報告。
而她因為進度落後太多,在我們結訓後被老師多留三個星期,還留在中心。

她亮麗依舊,但當我問她進度如何時,也閃躲依然。

公主她,已經把自己放棄了。

我想,對於一個放棄自己的人,也沒什麼好說的。
她自己都不在意了,旁人在意個什麼勁兒?
更何況,現在她也不在了。
永遠,不在。


永別了,公主。
願妳好走。
無論到了哪裡,希望,如妳所願,不會比這裡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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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殘月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